2025年05月15日
■晨曦
“給你寄的茶蒴兒收到了吧？趕緊泡一杯喝，連著喝幾次，喉嚨就不痛了！”看著杯中在沸水的激蕩下翻滾的茶蒴兒，想起了母親的叮囑。這幾日，我有些上火，和母親通電話時，她聽出我喉嚨沙啞，沒想到，兩天之后，就收到了久違的茶蒴兒。
聞著空氣里清新濃郁、沁人心脾的“茶香”，恍惚中，我好像回到了故鄉的田野，走在了彎彎曲曲的鄉間小路上，看到了那一叢叢茶蒴兒在微風中搖曳。那一簇簇紫色的花兒一如記憶中的樣子，被陽光泡得松弛嫵媚，看上去喜氣盈盈，讓人見之心喜。
茶蒴兒，學名半枝蓮，全草可入藥，具有清熱解毒、活血祛瘀、消腫止痛等功效。我聽過一個與半枝蓮有關的歷史傳說，相傳韓信落魄遭人欺的時候，有大娘用半枝蓮為他療傷。他成為大將軍后，又用半枝蓮為士兵治傷病，效果很好，半枝蓮因此也被稱為韓信草。
兒時的我尚不知道茶蒴兒叫半枝蓮，也不知道它有什么功效，只知道新采摘的茶蒴兒，經過幾番蒸曬，就成了鄉間最好的茶葉。不愧茶蒴兒之名，泡出來的茶湯，香氣釅釅、老少咸宜，是炎炎夏日的消暑佳品。尤其是人們結束一天的勞作后，咕嘟咕嘟地喝上一碗泡好的茶蒴兒，當真是神清氣爽、渾身舒暢。
茶蒴兒并不難采，在我的豫南老家隨處可見。一場春雨過后，無論是田壟里，還是山坡上、小河邊，野草恣意生長，野花遍地開放，皆一副隨心所欲的樣子，茶蒴兒就是其中之一。茶蒴兒總是成片生長，它的花兒微開時像一串串紫色的珍珠，盛放時像一個個翩然欲飛的紫蝶，美得炫目。我和小伙伴每次采摘茶蒴兒時，都會下意識放慢呼吸，或許是害怕褻瀆了這美麗的精靈吧。
漫山遍野的野草野花中，不光茶蒴兒是個寶，還有不少既能當菜又能入藥的植物，就像茵陳、黃黃苗、水芹菜、地丁、魚腥草……它們同樣是村民眼里值得存儲的“好茶”。遇到頭疼腦熱、長瘡出癤，村民無須出戶，只要找出風干的茶蒴兒、茵陳、黃黃苗等，熬湯喝下，不出三碗，就可藥到病除。
“茶圣”陸羽說，“茶者，南方之嘉木也”。故鄉的茶蒴兒是粗獷的，甚至是卑微的，但它們安靜地在田間地頭或在房前屋后自由生長，為人們提供天然的食材和藥材，誰能說它們不是嘉木呢。
每當在綠草如茵的地方散步，我都會下意識找尋記憶中的野花野草，雙眼就像開了探照燈，哪怕探尋到一株開著小花的黃黃苗，就會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喜悅涌上心頭，好像突然穿越了時空，邂逅了童年的自己，回到了夢里的家鄉。
端起水杯，輕抿一口，微燙的茶湯入喉，帶著熟悉的香味，一瞬間，泛黃的記憶明亮起來。那個夏日的午后，年幼的我玩耍歸來，滿頭大汗，貪婪地喝著碗中淺色的茶湯。“慢點喝，別嗆著！”母親溫柔的聲音響在耳旁，還有父親低沉的輕笑聲……
喉嚨微癢，我仰頭猛灌一口茶湯，明明沒有嗆到，鼻腔卻泛起酸意，淚水氤氳而下。杯中的茶蒴兒已經沉寂下來，在杯底靜默不語。我舉杯將茶湯一飲而盡，敬過往、敬至親，也敬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