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18日
■張穎
每到石榴成熟的時節，我就會想起農村老家院里那棵石榴樹。現在它已有幾十年的樹齡，每年七八月份，整個石榴樹結滿了果，一顆顆石榴就像一盞盞紅燈籠掛在樹上，在風中來回搖擺，仿佛在向人們招手。每年它都能結出上百顆大石榴，自家吃不完，母親就會送給左鄰右舍一些。
說起它的來歷，我記憶猶新。那時我剛上小學三年級，一個星期天，我和妹妹去地里薅草，發現了一棵石榴樹苗，就小心翼翼地把它挖出來，用濕泥土裹住根，栽到了院子里。自從種下這棵樹苗，我就有了心事，吃飯時想它，上課時想它，就是睡覺也夢到它。每天放學后我就一路小跑到家，來不及放下書包，就趕快給它澆水、施肥，還逐片葉子給它捉蟲。在我的精心照料下，紅彤彤的石榴花開放了，像升起的朵朵晚霞，我每天都會站在樹下看，盼望小石榴快快長大。
過了一段時間，當石榴長到拇指肚那么大時，表皮漸漸失去光澤，一個個都蔫兒了，很快全落到了地上。我既驚訝又惋惜。這時父親對我說，石榴樹需要剪枝了，不然以后它還是結不了幾個果。我半信半疑，心想，小樹長得這么旺盛，怎么能把它剪掉呢？枝條都沒有了，還結什么果！
到了第二年三月初，隨著驚蟄的到來，春雷乍動，萬物復蘇，生機盎然。成群的鳥兒飛來飛去，百靈鳥一飛沖天直上云霄，瞬間又一頭俯沖下來，看得人心驚肉跳，燕子口啄新泥在屋檐下辛勤勞作，喜鵲叼著樹枝在搭建婚房，麻雀也在石榴樹上蹦來蹦去，好一派熱鬧景象。
有一天放學回來，眼前的情景讓我目瞪口呆，石榴樹被剪得光禿禿的，只有幾根細枝在風中晃動。我心里很難過，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妹妹告訴我，樹枝是父親剪的，說是今年能結好多果子。
看著剪下的樹枝，我心疼得哭了半天，但怒氣未消，天黑后悄悄從家里出來，在村里漫無邊際地走著。天上掛著一輪明月，銀白色的月光灑滿大地，稀疏的星照得大地朦朦朧朧，南來的大雁從我頭頂飛過，叫聲凄凄，讓我有點害怕。這時我聽到母親、父親和妹妹在喊我，他們在找我，而我就在不遠處藏著，一聲不吭。
找不到我，一家人焦急萬分，母親、妹妹埋怨父親不該把石榴樹枝剪掉，父親也感到后悔。他們猜想我是不是掉到河里或者井里了，于是父親和母親各拿一根長竹竿，到河里、井里尋找。就這樣折騰到半夜也沒有找到我，他們只好回家。我暗暗摸到院子外聽他們說話，母親悲痛欲絕，不停地哭泣，父親唉聲嘆氣。我也害怕了，身不由己地向院子里走去。母親抬頭看到了我，破涕為笑，一把把我拽到懷里，問我到哪里去了，可把家人嚇壞了，然后又放聲大哭起來……
當溫暖的東南風徐徐吹來，石榴樹萌芽了，細小的枝條上長出一個個花骨朵，幾天后就吐蕊了，連樹干上也開滿了花朵。不久，整棵樹都掛滿了果，果實飽滿鮮艷。我既高興又心生疑惑——這細小的枝條上怎么能結出這么多果實？這時，父親干活回來，看到我迷惑的樣子，就來到我身邊，說：“如果不把一些側枝、雜枝、病枝剪掉，就會分流養分，雖然枝繁葉茂，但是結不了多少果。”
我似懂非懂，雖然不停地點頭，但心里還是覺得他說的沒有道理。后來長大參加工作后，我才知道當時父親的良苦用心。是的，樹需要剪枝，人何嘗不是如此？一個人要想成為有用之才，也得經過一次次“剪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