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3月21日
桂子
櫻桃花越開越急
昨天還是一朵，兩朵
今天已是一樹，兩樹
小馬蹄藏在蕊心里
春風的鞭子越抽越猛
櫻桃花，緊緊攥著那一點紅
越開越急，越開越急
小臉急得白白的
而開得越急，落得也就越快
明天，如果沒有風
她們會一瓣一瓣，一瓣一瓣地
碎下來
如果有風，如果風大一些
就一下子看不見了，沒有了
像一場偶然事故，或者幻影中的大雪
紛紛擾擾著突然來襲
愕然間，來不及感悟，抒情
甚至來不及低下頭來
就又突然消失
觸目驚心，卻無聲無息
薺菜終于忍不住
應該是忍了好久好久了
料峭的春寒里
她綠綠的小裙子，一低再低
緊緊貼著泥土
不吭聲，也不搖晃
應該還在忍著
還在咬著細碎的小牙齒
但春風一陣一陣地吹
一陣比一陣暖
一陣比一陣，值得相信
小薺菜，終于忍不住
將所有的香掏出來，將所有的白也掏出來
輕盈地赤著小腳
在春天闊大的領地上
跑來跑去
夜色中的白玉蘭
夜色中的白玉蘭，依舊是白色的
沒有什么可以將她的白
奪走，修改，或者污染
夜色中的白玉蘭，在夜色里
輕輕搖曳著。她高高舉起的杯子
斟滿了蟲吟、春風和夢影
搖著搖著她就醉了，她就碎了
有花片輕輕落下，劃過窗子后盯視的眼睛
觸地有聲
向日葵是種出來的
是的，不是畫出來的
不是像梵高那樣
將所有的金粉一潑
就是一朵一朵，燃燒著的火團
得先買來種子
再拾掇好壟畝
彎下腰，將籽粒一粒一粒種下
然后澆水、施肥，時不時來看看
得慢慢等。慢慢慢慢地等
用足夠的耐心，等日子一天比一天熱
一天比一天安穩
那時候，種子才會發芽
然后，還是慢慢地等
等苗，等葉，等花萼初成
再慢慢打開。像等兒女長大
像等羞于表達的愛人，說出愛
向日葵是種出來的，也是等出來的
這暗淡生活里的奇跡，總有一天
會和梵高潑在紙上的一樣
一輪一輪，旋轉著到來
杏花村
將門前門后一十八畝地
都種上杏樹
借來最好的風，吹開杏花
不用置酒，不用白底紅字的酒幌子
門簾兒，也不用牧童遙指
這是最好的隱居地
蛻去肉身，蛻去內心的陰影與火焰
就可以住到花蕊里去
住夠了這一朵，隨時換另一朵
杏花這么多，足夠一個人
住上一輩子、兩輩子、三輩子
杏花這么多，每一朵
都是這世上最好的小房子
安靜、香艷，綿柔之鄉、錦繡之地
足夠一個人，帶著她的白日夢
成就一座村莊
榆錢
這是春天的游戲，也是饋贈
春天，將錢幣
將無數叮當作響的錢幣
一串一串，涂上新綠
掛在高高的枝頭
只讓頻頻抬頭仰視的人看見
只讓內心綠意蔥蘢的人看見
只讓好奇真純的童眸看見
此時，我有幸成為其中的一員
看見，并且采摘
籃子里滿滿的，眼睛里滿滿的
心里也滿滿的
無比富有，無比欣悅
快步走在趕往春天的大路上
用這些綠色的金子、翡翠
去兌換春光、花香、鳥鳴，萬里錦繡
以安置一場春夢。以及
隨之而來的春天的繁華與灰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