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06日
歸零
周六下午兩點，女人來到咖啡店，揀了一個靠窗的卡座，點了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細細地品著。初冬的省城，天氣微冷，臨窗的街是背街，行人不多，恬淡安靜。
“我——可以坐在這里嗎？”一個充滿磁性又低沉的男聲打破了這里的寧靜，就像十年前男人的聲音。女人猛地回過頭，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你是——”女人遲疑，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十年前我們見過面。”男人如釋重負，神情放松了下來，“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怎么能不記得呢？女人的心里五味雜陳。十年前的見面，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兩人自網上認識，都很喜歡音樂，一首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讓兩人產生共鳴，因此結緣。音樂、文學、生活，兩人聊得越來越投機，越來越有默契。后來，男人來到女人所在的城市。兩人一見，互生好感，差點兒淪陷。最后兩人剎住了車，一切回到了最初的平靜。畢竟兩人都有家庭，感情發展下去對彼此都不好。
九年前，女人的丈夫與女人協議離婚，一子一女歸男方撫養，婚后的財產也盡歸男方。離婚的理由，是女方婚內出軌。女人本來不想離婚，但丈夫甩出來一大疊自己和男人在賓館里的親吻照片，女人瞬間明白了。女人想找男人對質，卻發現男人已經更換了聯系方式。女人知道丈夫外面有了其他女人，只是查無實據。丈夫為了那個女人，想辦法讓自己凈身出戶。女人恨自己太輕信丈夫，太輕信別人。女人的心涼了，不再糾纏，也不再挽留，直接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兩個孩子已經被丈夫洗腦，徹底地恨上了女人。離婚一個月后，丈夫娶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友，開始了幸福的人生第二春。
到底是丈夫棋高一著，女人服，她認命。與丈夫的那場離婚大戰，耗盡了女人的心血，女人的心一片寒涼。女人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那個城市，來到省城。十年的光陰一晃而過，女人有了車，有了房，有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卻唯獨沒有戀愛、結婚。不是沒有優秀的男人追求，也不是找不到優秀的男人成家，只是，再也沒有了愛的能力。如今，又見到這個讓她心動過也讓她恨過的男人，女人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
“哦。”女人不置可否，勉強的笑意難達眼底。
“十年前，是我錯了，我欠你一個道歉。雖說我當時不得已，但還是傷到了你。對不起！”男人感情真摯，態度誠懇。
“哦，”女人轉頭望向窗外，下雪了，“我猜到了。你的道歉我收到了，沒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想傷害你。”男人說，“當時我老婆要做心臟搭橋手術，需要用錢，正好你前夫找到了我，他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勾引你，又找人拍照，引你下套……我無臉見你，換了聯系方式，拉黑了你，讓你找不到我。我每天都在愧疚里煎熬，每天都輾轉難眠。過了兩年，我老婆去世了，又過了三年，孩子也都成家了。我這才開始四處打聽你的消息。今天能見到你，也算是老天開恩了。”
“好了，不要再說了。你說的這些事，我知道了。我相信你沒有騙我，也理解你的處境，可還是做不到原諒你。”女人依舊望著窗外，“我累了，你走吧！以后別來找我了，再也不見！”
“再也不見。好，好，我懂了。我不會再打擾你，祝你幸福。不管你是否原諒我，你永遠都是我的女神。”男人像泄了氣的皮球，口里喃喃道。
說完，男人站起身走了，他那高高瘦瘦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這個初冬的午后。
“也祝你幸福。”女人默然坐下，再一次望向窗外。雪越下越大，窗外的風景漸漸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