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07日
倪莉 雷鐵梁
這是一張十九世紀的老照片，它的來歷頗為傳奇和偶然。當它穿越時光漂洋過海來到周口市淮陽區，悄然“回家”之際，令翹盼已久的太昊伏羲陵文保中心全體員工欣慰不已、如獲至寶。
時間回到2021年9月的一天，筆者瀏覽某舊書網時，無意中發現了一張太昊伏羲陵統天殿的老照片。第一時間和商家聯系后，得知賣家在濟南，專業從事境外老照片的收集拍賣。他所能提供的線索就是：這張老照片自英國拍賣而得，材質為已經絕跡的蛋白相紙。為了慎重起見，我們聯系了濟南的攝影師朋友看了實物，確定是舊照無疑，就拍了下來，現珍藏于太昊伏羲陵的文物庫房。
當斑駁的光影公之于世，人們終于得見“天下第一陵”太昊伏羲陵一百多年前的面貌神韻。
這是一張普普通通的蛋白紙黑白照片，主體是太昊伏羲陵統天殿。它的價值在于，這是我們今天能夠看到的太昊伏羲陵最早的影像資料，也是研究伏羲文化極為難得的史料。我們通過這張照片，不僅可以一覽統天殿曾經的容顏，還能看到這座千年古陵連綿不斷的香火，亦可感悟這方水土賡續不絕的文脈……
據多位權威人士研究推斷，這張照片攝于1895年至1900年之間。彼時，相機絕對是高端奢侈品，大部分掌握在來華的外國人手中。淮陽地方志顯示，這一時期英國傳教士在淮陽開辦教堂，并留下一些極具史料價值的照片。從構圖、用光和畫面風格來看，這張照片應是來淮陽的英國傳教士所拍。
當時的傳教士認為，要想在中國傳教成功，必須學習中國的語言文字，并尊重中國人敬天、祭祖的禮儀習俗，而“最善之法莫若以學術收攬人心”。因此，來華之后他們到處尋訪中國信仰之地，記錄風土人情。這些帶著相機的傳教士們，從歐美一路拍到亞洲，拍到中國，拍到淮陽，也拍到了太昊伏羲陵統天殿。
照片中的統天殿面闊五間、進深三間，整座大殿巍然聳立，莊嚴肅穆。由于是黑白照片，瓦片和大殿門窗的顏色不可確定，但角檐上的脊獸清晰可見。這些吻獸共有72個，分14種類型，46種不同的形象。正脊的吻獸共有34個，正脊兩端各有一個獸形的“正吻”亦即吞脊獸，兩個吻獸之間還有二十八星宿的形象。
照片正中的匾額為大殿主匾，上書“伏羲倉精初造王業，畫卦結繩以理海內”。此聯系東漢武梁祠石室伏羲女媧交尾像“畫贊”之原文，頌揚伏羲肇啟文明、初創八卦，德配天地、功績卓著。
照片右側的匾額，分別書寫“一畫開天”和“通德類情”?！耙划嬮_天”，高度概括了伏羲開創天地之功績，而“通德類情”取自“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頌揚伏羲德造天地、澤被后世。
大殿左右兩側各有一些廂房，硬山頂的建筑風格與統天殿渾然一體，形成雄渾宏大的氣勢。從照片來看，百年之前的太昊伏羲陵統天殿和今天我們看到的，雖然外觀有所變化，但主體結構基本一致。除了高大的建筑，最醒目的是大殿前依次排列著幾尊鐵鑄的大香爐，月臺上的那尊最大，一側還插了面看不出顏色和圖案的旗幟。如今，這些鐵鑄的香爐早就湮滅在歷史的河流中。
階下有一個擺放香燭的小攤，由此可見十九世紀的太昊伏羲陵應該香火旺盛，香客絡繹不絕，不僅大殿前有四處售賣香燭的攤位，就連走街串戶的剃頭師傅也來此處招攬生意。
說到剃頭師傅，請看照片中兩位清晰度比較高的男子。這位剃頭師傅頭戴瓜皮帽，面龐瘦削黝黑，上身穿對襟馬褂襖，下身穿胖大的棉裙，正全神貫注地為男子梳理發辮。二人近旁有個洗頭盆，盆下是一火爐，旁邊的月臺還豎著一根扁擔。由此可見，剃頭師傅應是一位走村串戶的手藝人。
照片上的剃頭師傅，見證了一百多年前太昊陵前人們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也穿越百年歷史，一不小心成了我們話題的主角。
大殿月臺上，左右兩側各立了一根旗桿，從照片上很難看出材質。兩側的旗桿旁各有一座獅子，隱約可見獅子底座分三層，為須彌座，自下而上依次為磚砌、石雕、鐵座并四條腿。可惜由于距離較遠和清晰度的原因，很難看清第二層石雕的細節。
從照片自然景象看，應該拍攝于冬季，因為照片可見的四株樹木，除了月臺上那株碗口粗細的側柏樹枝葉婆娑外，其他都在落葉階段。最引人注目的當屬照片左側的那株泡桐樹，蒼虬老枝，枝葉凋零。泡桐為中原常見樹種，花開于清明時節，白灰紫色的花序，遠遠望去，一樹淡紫。樹后隱約看到一角平躺的石碑，對應的右側為一株年份小一點的泡桐。由于角度的問題，右側的那株樹只隱約露出一截樹身，看蒼勁的紋理，應該也是松柏之類的樹木，彼時它應該生長于統天殿的正前面偏右側。幾塊看不出年代的石碑，正歪歪斜斜地倚靠著右側月臺悠閑地曬著太陽，或許只有它們才有資格訴說這座古老陵園背后的故事與傳奇。
從1895年至2022年，一百多年是漫長的，而于淮陽來說，對于太昊伏羲陵這座千年古陵而言，又是轉瞬即逝的。好在當時有了照相機和攝影技術，使時間永遠留在了底片上，變成了永恒的風景。
研圖可見，十九世紀的太昊伏羲陵建筑規制較高、修繕較為完整，陵園內游人不絕、香火鼎盛。這張老照片里蘊含的豐富信息，讓我們看到朝代更替、市井風情、滄海桑田，歷史在這里變得可感可觸。一百多年前的照片回歸淮陽故里，回到太昊伏羲陵老家，著實令人歡欣、令人感慨。
舊時的鏡像，今天的風采，一張照片讓我們回望百年，也帶我們眺望百年。太昊伏羲陵沐古而新的發展，與舊日光影相去愈遠，愈相映生輝，更折射著家國興盛，寄寓著文旅繁榮。②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