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3月21日
柳岸
《西施傳》就要與讀者見面了，回想整個寫作過程，不禁心有余悸。文學創作不僅是腦力勞動，也是個體勞作，更是自我競技。閱讀文學作品的時候，讀者也許更想了解成書的背后，故而我向大家分享《西施傳》的創作歷程。
西子給予的神力
《西施傳》是“春秋名姝”系列的最后一部，西施的資料在先秦的古籍中，比前面幾位更少。后世的文學文本和坊間傳說似乎更多，而且大都有關她和范蠡的情感和吳國滅亡的罪責。即便是《吳越春秋》和《越絕書》中，關于西施的部分，零星而有限，就是梁辰魚的《浣紗記》，寫西施的內容也不是主要的。而劉向《列女傳》并未把西施納入其中。《東周列國志》關于西施，有了一些敘述，不過是《吳越春秋》中的拓展而已。所以，要寫好《西施傳》，壓力相當大。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因素，是我對吳越文化的了解，遠不及對中原文化的了解。所以，備課之時，更加焦慮。除此之外，我對《西施傳》給予了更高的要求，既然是壓軸，必須給讀者一個更加貼近史實、更加豐滿、更加鮮活、更加驚艷的西施。
“春秋名姝”四位傳奇女中，只有西施出身草根。而且，她在十五歲之前，與政治并無瓜葛。算上她在越王宮訓練的三年，直到吳國滅亡，她隱遁而去，全部加在一起，她與吳越爭霸的交集，也只有十五年的時間。而我寫《西施傳》的主要目的，是想通過西施這個人物，寫吳越爭霸，通過寫吳越爭霸，寫出吳越爭霸中那一群人物，通過那一群人物，反應春秋晚期的那一段歷史。吳越之爭最早的記載，是公元前544年。史料有關越王允常與吳王闔閭的記載，是公元前510年。原因是吳國因為越國不隨從吳國討伐楚國，而討伐越國。即便是從公元前510年算起，到公元前473年吳國滅亡，還有37年。很顯然，西施出現的十五年，是無法承載那段歷史的。
如何寫《西施傳》，對我來說，確實是一種挑戰。雖然我喜歡挑戰，但還是有壓力。
我用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做室內功課，找到所有關于西施的資料，還有研究吳越文化的資料。做完室內功課，我依舊茫然無措。所以，我必須到吳越一帶走走，不僅吳越地域的主要地方都要走到，還要與當地的一些文化學者進行交流座談。
于是，在2019年1月8日，我開始了20天的吳越之旅。從越國到吳國，舊都、遷都，以及主要的戰略要地，一一走遍。而后，為了寫好范蠡，我又到了范蠡的出生地淅川、隱居地山東肥城陶山，進行了將近一個月的走訪。
在紹興走訪的時候，發生了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2019年的1月10日上午，我去大禹陵。從大禹陵回來時，飛雁同學領我到次塢吃打鹵面。吃完面，我們計劃要去“美人宮山遺址”，那是西施入吳之前訓練之地——土城宮遺址。由于疲憊，我頭疼欲裂，只得找了一家咖啡館買了一杯咖啡。
冷雨，一直淅淅瀝瀝地下著，潮濕如棉絮一般纏人。我喝完咖啡，沒走幾步便到了“美人宮遺址公園”。這里已經沒有土城宮的一絲氣息，不過是在遺址上建的一個現代公園而已，不過確實是一個很別致的園子。一進大門，碰上一個老年人，他用當地話嘟嚕一句，我聽不懂，看他的表情，以為是阻止我們入園。我便問飛雁，他說的什么？飛雁說他說：沒什么好玩兒的。我笑道：不是來玩兒的，是來看西施的。
進了大門，便是長廊，我收起雨傘，循長廊而行。與長廊相接的是一個洗手間。到了洗手間門前，我把傘交給了飛雁，說我要進去一下。
一進洗手間，一股香氣撲鼻而來，而且非常濃烈。我陡然一驚，仿佛有了通靈之感。轉而，覺得自己神經質，可能是衛生香或者清潔劑的味道。我四下找了找，沒找到。我不禁惶然，很快就出來了。我跟飛雁同學說我聞到一股花香。她很奇怪，說要進去聞一聞。她進去之后，不一會兒便出來了。她說沒有聞到。我說有，真的，非常濃郁。小姑娘很興奮地說，我得再進去聞聞。她進去了，把里面的門全都拉開，依舊沒有聞到花香。
我心中雖然疑惑，但卻不敢再進去。我試圖找到香源，那時節正是南方臘花盛開之時，也許是附近臘梅的香氣。我和飛雁繞著衛生間轉了一周，并未見到臘梅，也未找到花。
一定是某種機緣巧合，我才聞到了花香的味道。也許真是西子之神，穿越千年出現的靈異，助我創作《西施傳》。我千里迢迢虔誠地來到土城宮，為西子立傳，西子還能不有所表示嗎？也許……
我誠惶誠恐地離開了土城宮遺址，堅信《西施傳》一定能夠寫好。
冰箱給予的體力
我的走訪，一直持續到了2019年的農歷小年才算走完。該做的都做了，該走的都走了，接下來就要開鐮收割了。
2019年元宵節之后，上學的、上班的都走了，一切都安寧下來，我選擇了一個黃道吉日：正月十八。那天一早，我沐浴、焚香、靜坐，開啟了閉關4個月的寫作生活。其實，在閉關之前，我最擔心的不是別的，而是身體受不了。寫作是個體力活，如果連續四個月不停歇地寫，即使身體很好，肯定也受不了。我很清楚，必須保有足夠的體力，才可以持續幾個月閉關不出的寫作生活。我先生不在家，他也擔心我的身體。于是，他便包了許多餃子，塞進了冰箱。因為是春節剛過，冰箱里還塞滿了各種食物。
開始，我還蠻新鮮的，覺得冰箱里有食物，我的生活便有了保證。吃膩了冰箱，也可以叫外賣，所以，整個狀態還算不錯。
寫著寫著，我開始覺得有些焦慮。大好春光里，我一日三場敲打鍵盤，只吃速凍食品，整個人像一根拉長的橡皮筋，有一種快要斷裂的感覺。突然，出現了心慌，我很害怕，便停下來，躺下歇一會。待癥狀緩解，再繼續干活。我知道自己的心臟沒大毛病，主要是過度疲勞，稍事休息便可恢復。
進入寫作狀態，沉浸其中，物我兩忘，而一旦走出來，有種被掏空的感覺。只想休息一下，根本沒有心思叫外賣，我就簡單煮點水餃。吃飯只是為了補充體力，而沒有任何感官意義，色香味根本就不存在。
餃子吃到想吐，就吃方便面，更便捷一些。
填飽肚子，補充體力，這是我吃飯的全部意義，對于我來說午休實在比午飯更重要。吃完午飯，睡上一覺，醒來便覺得恢復了體力，可以繼續“戰斗”，而且晚飯之后，我還要再繼續一場。
《西施傳》完稿，我一冰箱的速凍水餃也就報銷完了。
跳繩給予的精力
長時間的閉關寫作，僅僅靠冰箱里的食物是不夠的，我的腰椎和頸椎都有毛病。腰椎在2014年7月做過手術，頸椎也已經沒有了生理彎曲。而我，必須保證腰椎和頸椎都不能再出問題，才能繼續寫作，無論哪個地方出了問題，我的創作都無法繼續進行。閉關之前，我每天出去散步，可是閉關中根本沒有時間散步。我必須找一種能夠不出門、隨時運動的項目。所以，我選擇了跳繩。跳繩，不但讓我減掉了脂肪，而且保證了我的精力。
每天早上，起床后刷牙，而后便開始跳繩。跳兩千下，大約三十分鐘，整個人都舒展開了，所有細胞醒了過來，一下子就有了精神。草草吃點早餐，便進入寫作狀態。為了保證頸椎不出大問題，我特意買了一個頸椎按摩器，臨睡之前按摩30分鐘。這樣頸椎腰椎都算是安頓住了，整個人感覺好多了。
即便如此，后來還是出了問題。我寫到十萬字時，感到脊背發涼，整個人像掉進了冰窖。已經四月份了，我午休的時候，裹緊羽絨被還是不行，只好打開空調，調到制熱模式。我百度了一下，為什么會出現脊背發涼，答案是疲勞過度。但是，我不能停下來啊。
我只能靠運動保持足夠的精力。于是，我每天跳繩的數量，由兩千下增加到三千下，我覺得應該沒問題了。這樣堅持了一段時間，感覺還不錯。
那一天，我寫到了伍子胥被賜死的那一章。書中寫：“端午節天降大雪，江河怒吼，天地失色。”我的身體確實如在書中的場景中一樣，感覺全身冰冷。雖然已經到了五月初，我卻穿上了毛衣，外邊套上棉睡衣，還是不行，冷得坐不住。沒辦法，我又加了一件皮草的馬甲，披上一件羊絨披肩，才勉強抵住從里而外的涼氣。從此之后，我便落下了一個毛病，但凡稍微疲憊，就會感到脊背發涼，好像身體里的元氣，咝咝地往外泄露。
《西施傳》終于完成了一稿，我整個人虛脫一般，猶如進行了一場超負荷的競技，所幸借助西子給予的神力、冰箱給予的體力、跳繩給予的精力，三力之合終于獲勝。
